弘晳无奈道:“就是阿玛带着我去的。她是富察傅清的姐姐,马齐的侄女,那日正好在花园,趴在墙头上取断了线的风筝,儿子是看着她摔下来的。”
胤礽挑眉:“然后呢,你就英雄救美了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哦,你就站边上,看人家姑娘摔了个大跟头?”胤礽几乎要憋不住笑,“就你这样还能娶福晋。”
弘晳无言以对,因为他也很后悔当时没有接住乌希哈。
在他眼里,乌希哈有一双这世上最纯净,最璀璨的眼睛,也难怪她阿玛要给起这个名字。可不就是招人喜欢的小星星嘛。
富察氏的画像很快便在景仁宫喝慈宁宫传阅一遍。赫舍里对孙媳的德行、容貌、才学、武功俱是满意;李氏就更不用说了,甚至觉着儿子没开窍,照顾不好人家这么好看的姑娘。
太子大婚定在了雍宁九年的腊月初一。
时间有些赶,内务府便要加班加点地忙活着,还得一边催促江宁织造将大婚吉服赶制出来。
这一年,赫舍里已经六十岁。
她强撑着身子,看着长孙娶了妻,迈向人生路途的另一个阶段;又与儿子儿媳推杯换盏,共同在圣寿节庆贺她六十诞辰,举国同欢。
随后,她便终于撑不住,倒下了。
雍宁十年年初,大雪静悄悄落下,盖住了慈宁宫殿前的日晷月晷,也同样遮住矗立守护这一方的神龟与仙鹤。
鎏金熏炉里,有松枝的香气袅袅飘出。
胤礽与李瑾乔这些日子轮换侍疾,已经瘦了许多。这会儿,帝后二人一个倚在小炕桌边小憩,另一个就在自己床边,趴着打了瞌睡。
赫舍里就是这时候醒了。
她躺在床榻上,头脑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明。她知道自己走到人生尽头,回光返照了,便抬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颊。
胤礽骤然惊醒,握着赫舍里的手,开心的像是孩子寻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:“额娘!额娘你醒了!”
李瑾乔被这声音一惊,也慌忙奔来,跪到了床榻前。
赫舍里怜爱地回握住儿子无措的双手,另一手则拉着李瑾乔:“你们好好的,额娘就放心了。”
胤礽已经说不出话来,李瑾乔也哽咽道:“额娘这是说的什么话,不是说好了,要等着太子妃诞下孩子,咱们五世同堂吗。”
赫舍里笑着虚弱道:“五世同堂自然好,但能有今日,额娘已然满足了。”
她又扯着胤礽:“你还记着,从前你跟额娘说的云变成雨,水反为云吗?”
胤礽红着眼重重点头。
“树高千丈,叶落归根。我这些年静心礼佛,便也参悟到了你昔年说的话。等一切返本还源之后,雨雪霏霏,浮岚暖翠,任何一点生机里都将有额娘的影子。”她抬手抹去胤礽垂首落下的泪,笑道,“是以不必回头,额娘总在你身边的。”
胤礽想说自己从前都是胡扯的,他没有那么想得开,他还是想要额娘活着……但最终,他也只是胡乱点着头,不想叫人担心。
这些日子,赫舍里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。先前瑾乔碰上了一回,她便吩咐了她许多后事。
这会儿工夫,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,只好喘息问:“我交代的事,你记着了?”
李瑾乔忙不住点头,握着她也掉了眼泪:“额娘放心,我都记着,也都会做到的。”
赫舍里便放心卸了一身气力。
她这一生为执念而来,却因此受到许多人的照拂相助,反而得了救赎。
——能来这一趟,真是三生有幸啊。
慈仁宫外,大雪纷飞,有将天地全都遮掩住的气势。这是初春时节的一场回头雪,好似长生天有感,要叫这世间苍莽一片纯白,为赫舍里的离去而同悲。
高台甬道清出的小路很快又被雪遮上了。
神龟蒙上了寿壳;
仙鹤冻住了双翅。
须臾,殿内遥遥传来一声蓄满了悲恸的哀号:“儿子,恭送额娘——”
随即是发着颤音的第二声,第三声。
片刻之后,慈宁宫内外跪倒一片,阖宫响起了满含诚挚意味的送灵呐喊:
“奴才(奴婢)恭送太后娘娘——”
雍宁十年初春,仁孝皇太后崩于慈宁宫,享年六十一岁。
赫舍里走了,乃是国丧。
胤礽对一应丧仪都没有做出特殊的要求,唯有合葬之事,他专程发了话:“朕之生母——孝诚仁皇后绝非普通女子,可仿孝庄文皇后先例,不必与先帝合葬,置梓宫于先帝景陵之西,新建太后陵园。”
他心中很清楚,额娘对从前种种放下,只是为了放过自己,却不代表她愿意跟皇考合葬。
他们死后能各自安好,便是最好的结局。
太后陵园很快开始修建起来,没过三个月,景陵忽然起了一场大火。
胤礽得知此事,派了余豆儿亲自去看,等人回宫之后,表情却变得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