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向来以眼睛去看,而不是用耳朵听对方的陈词和效忠。
就在她伸手去拿下一本奏章时,案边的烛台蜡泪凝固,光影微动。她凝神望着瑞雪去挑拨灯芯,左手畔突然传来一股轻轻的力道。
董灵鹫转过头,见是郑玉衡扯着她的衣角,轻微地拽了拽。可她目光望去,却从小太医脸上看出一种隐隐着急的神情,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,忽然说:“太后娘娘,不能再看了,您要休息。”
董太后认真点头,然后跟女官道:“把皑皑抱来,让他俩一边儿玩去。”
于是,一只肥硕的白猫被扔进他怀里。瑞雪姑姑引着他入座,就在太后抬眼能见的地方候着。白猫激烈挣扎,冲着郑玉衡喵呜怒斥,郑玉衡盯着它,也没什么好脸色,一人一猫相看两厌,互不搭理。
只是皑皑想要跳出怀抱,去找太后时,郑玉衡又一把勒住它的后颈,神情淡淡地拽回来。
作者有话说:
小郑:请您再讲一次从诸多太医里挑中我的故事吧,一定有什么冥冥之中的指引owo
太后:因为你长得很好看。
慈宁宫整个寂冷的前半夜,曾经唯有灯烛光影为伴。
董灵鹫从奏折案卷中抬眸时,除了朦胧漫漫的烛火外,还望见端正地、抱着白猫的小郑太医。他实在太年轻,连按在白猫脊背上画着圈的手指都像一节抽叶的新枝,浑身沐浴着清风惠畅的气息。
她于是合卷,支颔凝视这个年轻的孩子,从他的眉眼姿态中,如捉影般窥见她自己的年少青春,窥见当年还未踏入东宫的那个董家女郎,娇俏天真,不谙世事。
或许董太后对于他这种突兀而生的怜惜,就有追忆曾经的成分。她只是借着郑玉衡的身影想起了十几年前烂漫的纯真。
小太医熬了半夜,已经疲倦了,垂着手跟御猫较劲,手指缠在皑皑的尾巴上,而猫太子也寸步不让,一会儿呲牙哈气,一会儿又甩开长尾。
他垂着眼,等得思绪散荡,故而没有发觉董灵鹫的凝视,等到这目光逼近到不可忽略时,太后娘娘已经到了他的面前。
郑玉衡蓦然惊醒,仓促地欲起身,又被一只手按住肩膀压下。
董灵鹫的手搭在他肩头,又垂下去,越过郑玉衡的襟怀,摸了摸皑皑的猫耳。白猫发出舒适地喵呜、以及微微的呼噜声。
“哀家遣人送你回去?”董灵鹫道,“夜这么深,宫闱长廊繁复,远了些,也冷,不若你去暖阁去睡。”
她这话才出口,不待郑玉衡回复,一旁的瑞雪姑姑已经面露犹豫之色,上前跟太后道:“娘娘,刘太医也没有在宫中整夜侍药不归的前例。”
经她提醒,董灵鹫仍不回复,而是平静地看着郑玉衡。
郑玉衡怎么可能留在宫中呢?不说王皇后此前派人的提醒,就是董灵鹫在前,他就只有无限的尊敬、无限的敬畏。
少年郎欠身一礼,说:“娘娘好生休息。”
随即,郑玉衡想了想,抬起眼睫悄悄地看着她,补了一句:“要听医官的嘱托。”
他总觉得自己被视为小孩子了,也可能地位跟怀里这只坏脾气的猫咪相差仿佛。董太后对他的建议总是和气颔首,却并不遵循,可在郑玉衡心中,他虽年轻,也是医官,医者之言,娘娘即便身份高如日月,也该听取。